
清晨五点,湖南湘西的薄雾还没散尽,陈建国已经系好了儿子的登山包,包里装着两件换洗衣服、一包压缩饼干、一瓶水,还有小宇最舍不得的奥特曼玩偶——那是他情绪失控时唯一的“定心丸”,陈建国摸了摸儿子的头,小宇正蹲在地上追着蚂蚁跑,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,这是他们徒步的第87天,距离山东老家,还有最后300公里。
小宇是陈建国唯一的儿子,6岁那年确诊多动症,医生说,孩子的注意力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,多动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永远停不下来的“小马达”,在学校,他掀翻过同学的课桌,在课堂上突然尖叫,甚至趁老师不注意溜出教室,在操场上跑圈,邻居见了陈建国,总绕着走:“你家孩子‘皮’,得好好管。”
“管”字像一块大石头,压得陈建国喘不过气,他试过打骂,小宇的哭闹只会更凶;试过药物,副作用让孩子整日昏昏沉沉,直到有一天,他看到小宇蹲在小区花坛边,盯着一只蝴蝶看了十分钟——那是他第一次安静下来,陈建国突然意识到:不是孩子“跑不掉”,是自己没找到跟他同频的方式。
2023年初春,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发了芽:“带他走,走到没人的地方,一步一步,把他的‘小马达’和我的耐心,一起磨出来。”地图上,湖南到山东,2000多公里,他选了最“土”的方式:徒步,没有攻略,没有赞助,只有一双磨穿了底的鞋,和一张手写的路线图。
出发那天,小宇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包跳跳糖,一路走一路撒,糖纸随风飘得老远,陈建国没骂他,只是默默捡起糖纸,塞进自己的口袋,他知道,“规则”是需要慢慢教的语言。
第一天,小宇走了10公里就瘫坐在路边,非要陈建国背,陈建国蹲下来:“你看,前面有座桥,我们走到桥那里休息,好不好?”小宇摇头:“就要现在!”陈建国没强迫,只是递给他一瓶水,坐在旁边等,半小时后,小宇自己站起来:“爸爸,走吧。”后来他才知道,多动症孩子的情绪像过山车,硬碰硬只会让下坡更陡,不如做那个“等车的人”。
路上最怕的是过马路,小宇看到车就往前冲,陈建国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腕,掌心全是汗,有次在国道上,一辆货车呼啸而过,小宇吓得愣住,突然抱着陈建国大哭:“爸爸,我怕。”那天晚上,父子俩在帐篷里,陈建国给小宇讲了自己小时候过马路的故事,讲着讲着,自己的眼泪先掉了下来,他忽然明白,所谓的“教育”,不过是和孩子一起,把害怕走成勇敢。
徒步不是两个人的事,在湖北境内,一场暴雨冲塌了临时搭的帐篷,父子俩躲在桥洞下,冷得直哆嗦,一个骑摩托车的大叔路过,扔给他们两件雨衣和一袋热馒头:“你们这爷俩,真不容易!”在河南的村口,一位大娘端来一碗热汤,摸着小宇的头说:“孩子,慢慢走,不着急。”
最让陈建国难忘的是在安徽的一家小餐馆,小宇因为等不及上菜,突然把桌子掀了,碗碟碎了一地,陈建国正要道歉,餐馆老板却摆摆手:“没事儿,我孙子小时候也这样。”他给小宇端来一碗面条,悄悄对陈建国说:“别跟孩子较劲,他心里比你还着急。”
这些陌生人的善意,像一束束微光,照亮了2000公里的路,陈建国把每一份帮助记在手机备忘录里:“湖北黄冈,摩托车大叔;河南信阳,村口大娘;安徽合肥,餐馆老板……”他说:“我不是一个人在带孩子,是很多人在陪我们一起走。”
三个月后,当父子俩站在山东海边时,小宇突然安静下来,他蹲在沙滩上,用手捧起一捧海水,任由浪花打湿他的裤脚,陈建国站在旁边,看着儿子的背影,突然想起出发时那个追着蚂蚁跑的小不点。
变化是悄悄发生的,小宇开始能坐下来听完一个小故事,会在陈建国累的时候,递给他一张纸巾,会说:“爸爸,你辛苦了。”在济南的一家医院,医生给小宇做评估,指着画册问:“这是什么?”小宇指着太阳,清晰地说:“太阳公公。”医生抬头看着陈建国,笑了:“孩子的注意力集中时间长了,情绪也稳定多了。”
陈建国知道,徒步不是“治愈”多动症的魔法,但它教会了一件事:爱,是和孩子一起,把“不可能”走成“可能”,就像他手机里存的那张照片:夕阳下,小宇牵着爸爸的手,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,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:“路再远,只要一起走,就能到。”
小宇已经回到学校,偶尔还是会坐不住,但同学们不再嘲笑他,老师会给他安排“小任务”——比如帮大家发作业,这让他的“小马达”找到了“用武之地”,陈建国还是会在周末带儿子去徒步,只是这次,背包里多了一本相册,里面贴满了2000公里路上的车